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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克middot沃尔科特在古董般的

发布时间:2021/11/9 13:59:13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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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会责备死亡的手掌,

也不会憎恨死亡的那些嘲讽和胡作非为

因为我父亲走过的一次次水洗的信仰光已不再,

而且所有高大得犹如他梦境的海鸥

全都随他腐烂在沙中的光合而为一。

轻寒摘录

简介

简介:德里克·沃尔科特,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主要作品有《在绿夜里》、《西印度群岛》、《白鹭》等。年1月23日,德里克·沃尔科特出生于圣卢西亚的卡斯特里。年,毕业于西印度大学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年出版诗集《在绿夜里》。曾获得年诺贝尔文学奖和年艾略特奖。年3月17日,德里克·沃尔科特在圣卢西亚的家中因病去世,享年87岁。

目录

《渔夫们摇船回家......》

《在我的第十八个年头》

《私密旅程》

《写给一位英格兰画家的信》

《一个城市的火焚之死》《一如约翰去拔摩岛》《我们与沃尔科特的距离,我们与诗歌的距离》

诗文

在古董般的骗局里分出新水

(译者:柴春芽)

渔夫们摇船回家……

渔夫们摇船回家在暮色里,

对于他们缓缓穿过的寂静毫不在意。

因此,自从经受过溺水的痛楚,我就再也不问

你们有力的手给出的余晖和安顺。

而夜晚,那古老谎言的催生者

被守望一座座驼峰般山丘的星星们假装没有看见,

竟也听不见驱前向远的寥寥絮语,因为时间知道

辛酸而诡谲的大海,知道爱情会升上墙壁。

可是別人,他们如今看我辟程向外

航向比任何爱情的言辞都要残酷的

大海,应能看到我启航远渡时内心的平静,

看到我在古董般的骗局里分出新水。

而出自深思熟虑的自信应能安全攀上邮轮,

倾听支支船桨小小的谣言落向星星。

在我的第十八个年头

——给我的父亲沃尔维克·沃尔科特

而今仍在数算著年岁,通过那

讲述你第十七次死亡的日历,我等着

直到这个诚实的时间到来才开始记忆

曾经和你一起居住而你却已不在的那间房子该有多美。

而我不会责备死亡的手掌,

也不会憎恨死亡的嘲讽和胡作非为

因为我父亲走过的一次次水洗的信仰光已不再,

而且所有高大得犹如他梦境的海鸥

全都随他腐烂在沙中的光合而为一。

可我怎能不憎恨那些嘲讽和胡作非为。

怎能不语声铿锵地批判

号称所有死而复活的拉撒路都是历史的

那棵歪脖子树下的金色坟墓。

而然,比起死亡的餽赠来莫大的慰借,无非是

把骨骼藏在璀璨的沙子里,

(他曾喝下葡萄酒也相信蒙福的面包)

无非是,能让我们看见一个人被遗忘的价值

从乖张的死亡之美上发出闪闪的光泽。

私密旅程

我们从看起来毫无欢乐之气的船难之地启程

在那里,我们生涩的孤独似乎永不凋零;

每当放学后的下午,很遗憾我们的姑姑总会赶来,

给一顿训诫,她直挺挺站著,

教我们作文。同龄的男孩在外面追逐著足球

沿着一眼望去平整的游乐场,他们

汗水淋漓,骂着亲暱的脏话,而我们却呆坐着,以迟钝的泪水

让心情变成积雨的天气。

怀着痛苦看见这一切,或是太早,或是太迟,

都无法询问是否能给我们一个惊喜,也没有人来拯救我们,

带着满眼滋生的久久迷惑,无论祝福还是诅咒

为何这样的时间总是迟迟不到?

我们从太多谣言里学到了仇恨,朋友和主人们,

以嘲笑为羞辱因为我们不能在九点钟游泳,

而那些金发男孩,带着很多钱;于是就喜欢

如此放肆的

时光虚掷,却又不能不像我们,看得见他们深沉的痛苦;

我们嫉妒的这些人如今都在忙于休閒,他们能够

遗忘或者拖延死亡,将其视为一种

必然的虚构。

而爱来临,让它所连接的心灵如它该做的那样破碎,

变成我们至高的欣悅和最深的痛苦,

教给我们远比我们想要从中得到自由,

却并未得到的,哲学思想所教导的,还要多。

写给一位英格兰画家的信

在你于一座座城市那严苛的灰色工业之下

于雾和冬天的感冒发烧之下正在生锈的地方,我

寄去这封信以便让你想起那些与你有关的岛屿

一个个高更为之癫狂,以便向你解释

我是怎样才逐渐理解你那充满激情的

天赋和对这片风景狂热的爱。

正是四月,对你而言早就不再疑惑

作为季刊般的报道,乃是春天的序言

出现在城市公园栏杆扶手的后面,

或者,晚春时节一定会发表

它湿漉漉黑色树枝上粉色的致歉

给那些穿着大衣的人,他们会把

烟斗后面跳荡的一行行歌曲隐瞒。

而你定会难以想象

作为一个季节的四月,这里的潮汐竟能把人灼成

黑色;树叶因干旱而枯裂成灰;

一只海鸥被烤得通红仿若心灵的荒漠。

条条道路变成白色覆著一层尘土和树林的落叶

有一种神经质老处女的安静。

今天漫步在树杪之下我看见

一艘艘独木舟印著滑稽可笑的名字

昼光,圣玛丽·玛格达蕾恩,快乐女孩。

当我们观察你庄严的经历,竭力想要弄懂时,

我才想到你绘画的主要风景

以及在那温馨別墅里谆谆教诲的日子。

而你定会理解我是如何漠然

看我禀赋锈蚀,在这个季节

是你,以一种专横的用色风格

确定了这个处女岛种种的姿态。

你理解我是如何漠视

你那种画笔的热诚从而不愿直白。

可是你的恩宠我们却在规避,那给我们带来了幻觉,

一座建筑圆形的曲线绽露而出

其合理之处我们能接受也能拒绝,

在一道道风景、一株株棕榈、一座座大教堂或是隐士夜鸫鸟之后

任由纯粹的灵魂自行裁决

从而赢得我现在的爱并且给它一种

定会对这个盲目的世界赋予血肉之形的沉默。

一座城市的火焚之死

热情的福音传播者把一切拉平惟余教堂的天空以后,

我用一座城市的火焚之死来写下神话故事。

凭借一支烟熏泪流的蜡烛之眼,我

想要以远远多于脆断如铁丝的信仰之蜡的东西来讲述。

我整日漫游在遍布瓦砾的神话故事中,

惊诧地发现兀立街头的每一堵墙垣都像一个骗子,

訇响的是那惊惶鸟群岩石般块垒的天空,而所有云彩都是灾祸的肿块

尽管有火但是仍被赃物和清白的善良撕破;

就著烟雾弥漫的大海,基督在那里行走,我问为何

一个人当他愚蠢木然的世界败坏他就一定得成为烛泪。

小镇里树叶成纸,然而山丘值得信赖

对于一个整日漫游的男孩来说,每一片树叶都是一息青春的呼吸

赶紧重建一份让我觉得死如铁钉的爱,

赶紧祝福死亡和火的洗礼。

一如约翰去到拔摩岛

一如约翰去到拔摩岛,置身于岩石和新鲜的蓝色之风,

他纷乱的心灵驱向平安,一如这座岛屿

被银光闪闪的波浪、树林丛生的枝条、乳白色海湾鼓胀的胸膛、

棕榈、生徒,以及青春和死亡所包围

树叶婆娑,太阳的铜币贴上我的面颊

独木舟承受著太阳的压力,一如约翰陷入宽敞的风

倘若我被希腊人的蓝色景致更为热诚地迎迓,

请让我现在就说,我将不会离家太远地航行。

这座岛屿乃是天堂,远离都市里尘土张扬般的鲜血,

放眼海湾曲线,瞩目鲜花铺展,美

是一株株树木翅膀般长出的吟哦,是当

点灯成夜时齑粉般的天空。因为丽已经包围了

这些黑人小孩,让他们在失祜小谣曲中获得自由。

一如约翰去到拔摩岛,置身于每一丝活泼泼跳荡的风,

喔,奴隸,战士,工匠,全都躺在红树下睡眠,听

一如约翰那样,我所发出的誓言——

以恒爱之心去赞美活着的万物和死而变黑的一切。

我们与沃尔科特的距离,我们与诗歌的距离

柴春芽

I

V.S.奈保尔(V.S.Naipaul,-)在《蕾中蠕虫》(TheWormintheBud)这篇文章里,颇为深情地写了诗人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Walcott,-)。他回忆说,上中学时,传来邻近小岛上一位诗人自费出版了一本诗集的“大事”。《诗25首》,一部处女作,印制得很粗糙,奈保尔将之诊存了很多年。那是“二战”后不久,年代,南美州这些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小岛,不仅处于经济的贫困状态,文学也是贫困的。但是,这些小岛上出生的孩子,接受的却是英文教育。从文化和国际政治的角度来说,那是一种世界语文;从精神受熏陶的基础教育而言,那是一种自由世界的语文,没有经过极权主义政治意识形态病毒的感染。因而,南美小岛上像奈保尔这样的,印度契约劳工的后裔,或者像沃尔科特这种黑白混血儿,从智识启蒙的最初,就通过精神脐带般的英文,和一个超出他们出生地的广阔世界连在了一起。甚至,英国政府还为自己的殖民地专设了教学金,让学业优秀的孩子,随便选择一所英国的大学,而且,旅费、学费和生活费全免。十年后,受到宗主国奖学金培养的奈保尔,从牛津大学毕业,然后像学徒工一样,在伦敦,为媒体撰写书评,虽然报酬很低,却也开启了一个作家的文学生涯。他在一次重返特立尼达的省亲之旅中,与在当地报社担任编辑、同样生活暗淡的沃尔科特见面。但是,文学支撑着他们的生活,那个广阔的英文世界里,公平竞争的规则、充分的言论自由、智识生活的丰盈和种种的福利,支撑着他们的生活,同时也支撑着他们一生不辍的辛苦写作。

二十多年后,沃尔科特去了美国的一所大学任教,而奈保尔,接受出版商和新闻杂志社的委托,孤身远旅亚洲、非洲和美洲,在小说创作之余,写出了一系列介乎旅行文学、新闻报道和人类学研究之间的著作。他开创了一种非虚构写作的新风格。又过了二十年,两人先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II

奈保尔对沃尔科特的回忆,牵扯起我自己少年时代的文学往事。

那是年,中国西部的一个贫困县城,我在上中学。我们这些蝾螈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也是国家最偏远地区的孩子,说着一种混杂了汉语、蒙古语和突厥语的古怪的语言。从小学到中学,给我们上课的老师,绝大部分人也是说着这种与课本上的标准汉语相去甚远的语言。相较于世界上的其他语文,这是汉语文最为独特之处:语言和文字相分离。我们没有义务教育。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就有一批人被淘汰。没有考上初中的孩子,也才十一二岁,成了社会的“弃儿”,跟著父母在地里干农活,到了十四五岁,就结婚生育,从而重复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农奴般知识蒙昧、遭受重重盘剥的人生。贫穷和户籍制度,犹如双重的篦子,一层层篦除我们这些虱子般的农村人,阻止我们进入城市。

骑着自行车走过一段十五公里的土路,跨过三道河流,然后再走三十五公里柏油路,去县城上中学,那是我们人生中进入“世界”的第一段旅程。夏天的暴雨,冬天的飞雪,都是我们的身体必须在路上承受的打击。与年从殖民地小岛特立尼达前往英国就学的奈保尔不同,我们没有这个十八岁印度少年的浪漫——乘坐飞机,飞到美国纽约,再乘游轮,抵达伦敦。象征著自由的天空和大海离我们非常遥远。我们面对的只有监牢般连绵不绝、光秃荒芜的大山。

虽然二中的教学质量不佳,每年考取大学的人数也很少,但我还是报考了二中。全县最好的中学——一中——若是考不上,我就只能去从来都不曾有人考上大学的首阳镇中学,或是去一所名声很差的职业中学,学习兽医或烹饪。那年,我考得很好,成绩超过了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我有一种“沦落”之感,觉得憋屈,又很悲情,因而刺激得我投入极其勤奋的学习。同时也幸运地,遇见一位诗人,成为我的语文老师。他把我写作的诗歌和散文推荐给了全国发行的《语文报》。连续发表作品,让我有了一种“少年天才”的窃喜,感到文学就像一种命定的志业,虽然那时,我还没有学会说标准的汉语普通话。

高二时,语文老师被调去省城,成了一本文学杂志的编辑。

县城里,还有一位诗人,无论人品、才华和思想,远在我的语文老师之上,他却没有获得这种人生飞跃的机会。甚至,他的文学理想,也逐渐被县城里的平庸生活慢慢湮没,尤其是当他成了教育局的一名官员以后。这位诗人,当时是陇西一中的历史老师,他为自己取了一个笔名:杞伯。我永远记得这个名字。印刷在报刊上,署著这个名字的一首首诗歌,我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在专门的笔记本上抄写过。我记得他写一个在大地上漫游的人走到夜晚来临时,说“星星的羽毛落下来”。我记得他用通感的修辞,写《听河》,说“河,听着听着就远了/像时间的小青虫”。他写《北大荒记忆的眼睛》,发出箴言般的感叹:“是人终将被偷猎、是原野终将被殖民”。这些意象非常独特,而且还有一种哲学般的深刻,从而打破了我这个中学生被庸俗唯物主义哲学和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文学夯实得毫无想象力的大脑。

和年轻的沃尔科特一样,在我们那个常被沙尘暴袭击的县城里,杞伯也出版了一本诗集,却没有像在特立尼达女王中学那样引起“新闻”般的效应。因为这是一次“非法出版”。在一个没有出版自由的社会里,对于那位偏远县城里无权无势的中学老师,那位没有诡诈天赋的、真诚的“小”诗人,那位曾在省城的大学里,对自己与生俱来的小农意识完成了一次独立人格改造的知识分子,为了实现一个多年的文学之梦,也就只能自费出版一本诗集了。然而,与殖民地小岛上的沃尔科特不同,青年杞伯自费出版的诗集,竟然是一种“非法”的境外出版物。而“境外”,是一个危险的敏感词。诗集从遥远的香港寄来,非但没有版稅和稿酬,诗人还得为这次“自费出版”付出一笔相当于一月薪水的钱。诗集名为《浪迹在你的底层上》,虽然很薄,却是毫无删改。那或许是他人生中惟一一次,向这个世界,呈现出完整而又自由的心灵。然而那时,我还不懂对那极为珍贵的、完整而又自由的心灵献上敬意,但我向他私下买了一本诗集,虽然我很穷,常常挨饿,却是硬从生活费里节省出几块钱来。我帮他在自己就读的二中销售,好像只卖出了一本。20世纪末叶中国县城里的人们还没有学会敬仰诗人(官僚和商人才是人们最为尊崇的对象),也没有养成阅读现代诗歌的习惯。反而倒是,年英国殖民治下的南美小岛,那个名叫沃尔科特的诗人,通过出售自印诗集,还清了他向母亲借的那一笔印刷费。

III

受困在极权主义官僚体制之内的诗人杞伯,他的世界是封闭的。他不能拥有更加广阔世界的体验。不能去大都市生活,不能去国外旅行;虽然生活在少数族裔交错杂居的边疆地区,他却只在汉人中交往,从而不能理解种族仇恨和历史伤痕(当然,这也是政治的禁忌);而汉语,他所掌握的惟一一种语文,却是被官僚机构层层审查过的语文,渗透著意识形态的毒汁,因而很容易就会扼杀人的思考力。他不能像沃尔科特那样面对整个英文世界的读者发言,这需要才情、智慧和独特的人生阅历。他的读者局限在小县城里的小文人中间,回馈而来的,也就只能是肤浅的赞叹,而不是深刻的批评。因而,年轻时代那种完整与自由的心灵,也就会逐渐蒙尘,破碎。一种越来越陈旧的智识生活,最后让诗人再也找不到可以思考和表达的主题,虽然极权主义就像PM2.5严重超标的雾霾,无时不在智识的天空下,他却没有勇气激发起苏联时代的布罗茨基或是波兰诗人米沃什那样的勇气,去面对这个最为残酷,也是最为熟悉的主题。从某种意义上说,主题的丧失,标志著一个诗人或作家艺术生命的终结。这种艺术生命早已死亡的命运,并不是单单降临在杞伯的身上,而是降临在许许多多中国诗人和作家的身上,因为远东大陆的每一个汉语写作者,都有可能是僻远西部县城的那个杞伯。

IV

在阅读和翻译沃尔科特之前,我曾试着翻译过一首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早年的诗,然后又看了他诗集里的另外一些诗,说实话,真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一个日本中产阶级的閒情逸致,他对生活小事的简单沉思,就像日本的茶道或花道,呈现出某种小巧玲珑的形式,但是形式之后的内容,却是一片意义虚无的苍白。

然而,遥远美洲的沃尔克特,一下子就把我给震住了。仅仅这首他二十来岁写于年的诗:《渔夫们摇船回家……》,具象到每一个生活细节的情境里,满是隐喻的意思和通感的修辞。如果说谷川君的诗歌是一种单次元感官小抒情的话,那么,沃尔科特则是在刺穿历史-宗教-文化-社会的多维度空间。他不会像东方诗人那样去抒情(抒情是智识欠缺的表现),而是像个物理学家那样,去研究自己和世界。于是,结合最近翻译杰克·伦敦年轻时代的小说时,所感受到的那种语言穿透心灵的震撼,我又一次向自己悄声说:哦,原来,天才的智慧是不受年龄限制的。

沃尔科特生于南美洲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岛:圣卢西亚。在那个文学乃是荒漠的小岛上,他开始写诗。他的贫穷的家庭出身,他作为黑白混血儿的身分焦虑,他因幼年丧父而引发的对于死亡的思考,他对外部广阔世界的向往,全都以诗歌的形式,予以表现。我在翻译他青年时代的这些诗歌时,恍惚看见了少年时代的我,在中国西部的贫困县城,憧憬著未来;后来在兰州上大学,虽然继续在写诗,但是,能够给我诗歌启蒙的导师,并没有,或者说,身边写诗的人们那种酒后吹牛皮式的诗歌,那中自大狂的自吹自擂,那种精神疾患般的谵语,甚至伤害了我对诗歌的认知。我在大学里接受的西方哲学的训练,已经在催促我寻找思想的真理和文学的真实。沃尔科特虽然身处偏远的殖民地小岛,他却接受了英文教育,他的文化乡愁在英格兰和美国,他的精神源泉是希腊文学和《圣经》,从一开始写作,他就是在忠于真实的人生处境,并对自己的贫穷和卑下,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历史境遇和社会背景,夹杂著种族意识和普世情感,进行了细致的考察。可以这么说,沃尔科特在二十多岁的年代所秉持的这些诗学观念,直到21世纪的今日,你仍然很难在汉语诗歌中找到。

V

诗歌,哦,我最近一直在阅读诗歌。

有一天晚上,我还参与了一个线上的王怡牧师诗歌朗诵会。阅读他的诗歌时,我就一直在想,这位从儒家传统转向基督教信仰的诗人,这位放弃大学里讲授法学的职业转而成为牧师的知识分子,他多么像个初恋的少年,那么激动地向世人宣告他与耶稣基督“神秘的婚恋”,同时,又像反抗罗马征服者的奋锐党人,那么勇猛地向极权主义发出挑战。这种激情和勇猛,在远东大陆,乃是极度的珍稀,令我非常地敬仰。他却为此付出了九年的牢狱之灾。但是,我觉得他的诗歌,要么太宗教,要么就太政治。

政治是一回事,宗教是一回事,而诗歌,则应该是另一回事。太政治或是太宗教,都会伤害诗歌。那么,诗歌应该是什么样子才好呢?嗯,应该像博尔赫斯那样,像特朗斯特姆那样,应该像苏联“大肃反”的恐怖时期到处逃亡的曼德尔斯塔姆,或是最后被迫流亡西方的布罗茨基那样,应该像我正在阅读和翻译的德里克·沃尔科特那样,深沈的,复杂的,精确的,形而上的。总而言之,诗歌是难的,需要深刻的思想和高度的文学技巧。我在翻译杰克·伦敦那诗歌般的小说时,我在翻译沃尔科特时,常常感受到文学语言的难。我试着比较了一下英文版的学者著作,威廉·詹姆斯的《宗教体验之种种——关于人之本性的研究》,汉娜·阿伦特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列维-施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然后发现,学者的著作是不难的,没有太过复杂的修辞,因为学者的责任是把问题说清楚。然而,作家和诗人是难的,不受限制的修辞艺术乃是作家和诗人的特权。

难,就像20多岁的沃尔克特写于年的这首诗:《私密旅程》,我读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似懂非懂。奈保尔在他那篇讲述沃尔科特的文章《蕾中蠕虫》里,就说他经常读不懂沃尔科特的诗,虽然奈保尔在牛津大学受过严格的文学训练,通读过莎士比亚的诗歌。奈保尔觉得读懂了,并且赞叹过的一句诗:“太阳的铜币贴上我的脸颊”,我也赞叹,因为小时候在西北高原放羊时,我的两腮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红,就像一枚“太阳的铜币”,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如此恰当的比喻,来描述自己的脸颊,也没能像沃尔科特这样,很早就找到真理之道和信仰的源泉,来认识自己,直到中年流亡日本,当我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我才试着面对自己的罪,面对自己的暴戾和怨恨,试着在耶稣基督的爱里,寻求忏悔、饶恕与和解。

青年时代刚刚开始写诗的沃尔科特,就已经显得如此复杂,如此深刻,真是令人惊奇,感觉21世纪人到中年的我(更別提青年时代那个信仰荒芜、精神蒙昧的文学青年了),以及我所认识的汉语诗人,与年的沃尔科特,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而我知道,诗歌的距离,其实就是文明的距离。

《写给一位英格兰画家的信》,我翻译了整整一个上午。南美小岛上的黑白混血青年,一个诗人和画家,曾经受过一位英国画家的指导,但是,他对自己那贫穷小岛的感知,与英国画家的感知有所不同,因而,在诗歌的起初,他如实地说出了与老师产生的美学上的分歧。他写老师所在的英国城市,把那里的四月比喻为一种季刊杂志,报导著粉色花开的季节。这种比喻在诗歌中是科学的,符合英国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它让英国的四月,与南美小岛上诗人所处的那个灼热荒瘠的四月,形成了对比。

终于,译完这首诗:《一如约翰去到拔摩岛》,我才觉得自己理解了青年时代的沃尔科特。我一眼就认出了《圣经·启示录》里被流放到拔摩岛上得见末日异象的门徒约翰。种族的仇恨,贫穷的怨怼,在关于他幼年时父亲死亡的那首诗里对《圣经》提出的质疑,所有这些灵魂的撕裂,全都藉助新约式的基督之爱,获得了和解,如他所说:“以恒爱之心去赞美活着的万物和死而变黑的一切。”由此也让我看到,这些诗歌,展现出一个人生命的历程中,那种灵魂的旅行,由此也吸引著我,想要急切地读完他用了漫长一生写下的二十四本诗集。那肯定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奥德赛。

译者简介:柴春芽,现居日本奈良,年生于甘肃陇西一个偏远农村,年毕业於西北师范大学政法系;做过平面媒体的调查记者和副刊编辑;先后任《南方都市报》、《南方周末》和《中国新闻周刊》摄影记者以及凤凰网主笔;在台湾和大陆出版文学著作十部;导演电影两部,剧情片《我故乡的四种死亡方式》曾获第32届温哥华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別提名奖;翻译过博尔赫斯诗选,目前正在翻译《杰克·伦敦作品集》(四卷)。

作者:德里克·沃尔科特

译者:柴春芽

编辑:郭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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