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利雅得 >> 利雅得旅游 >> 80后诗展丨赵俊为那些被这个春天抹去的名
赵俊的诗
丨颂歌之外
颂歌之外,时光的鳞片依旧生长。
你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如何死去,
在隔离区外,他变成搁浅的抹香鲸幼崽。
饥饿和寒冷组成的虎鲸群追杀着它。
脱离保护的他最后颓丧地放慢脚步,
任由他们撕咬母乳喂养的蛋白质。
他还没有到通识的年纪,
不知道病毒也是蛋白质的存在方式。
他所能繁殖的只有无助和悲伤,
你无法想象时钟在屋里最后的嘀嗒声,
那穿透壁垒的声音在不停地回旋,
霉菌在时间的地表上肆意地爬行。
窗外依然有人在向空城进发,
他微弱的呼喊淹没在音乐的喷泉。
那偶尔闪烁的灯火也会变成彩虹,
这是一次事先张扬的回光返照。
可是没有人会给他一碗稀粥了,
冷漠的断肠散将毒性调试到了顶点。
丨不存在的纪念碑那些游荡在窗户上的水汽,
在传递江南春寒无限的结构。
它曾溶解在每一首诗的韵脚里,
抚摸着春节变冷的脸孔。
窗花仍在展示喜庆的分子结构,
喑哑的唢呐在墙角和蛛网媾和。
没有人能阻止死神在新春到来,
就算最擅长央求的村妇带着哭腔。
防疫时分有一截枯山水的残垣,
它无限地修改着辉煌的镜像。
你们已烘培了过剩的太平,
早已忘却和自然相依为命的日子。
寂静重新获得了丢失的领地,
蚕食着地表因繁华而隆起的蚁穴。
我们在恒湿中吃掉木屑的残羹,
将所有交谈的欲望锁进保险箱。
在编年史中它将获得重要的标示,
用血泪搅拌着记忆的混凝土。
当原有的生活重新露出冠状的头颅,
我们从没有修建一座纪念碑。
为那些被这个春天抹去的名字,
为那些因沉默而变异的良知。
当我偏居于此地而长久没有位移,
世上将因此有无数这样被凝固的雕像。
丨拖鞋的尾韵——给郑克鲁请问,你的权柄去了哪里?
那来自字符的膏抹,
此刻都隐遁在虫洞之中么?
你趿着拖鞋的尾韵,
在办公室制造平民的音乐,
粘住时间的回音壁。
当称谓在钟摆中晃动,
你被重度地催眠。
几十年来,你都活在枯灯的芯之中。
在寒暑交替的夹角中,
两种文字的相互辨认,
成为你经久不息的神学。
你甚至刻意隐瞒家世,
那名讳是世俗生活的一部分,
它构成不了你煊赫的自信。
只有当铅的香散发在书店的大厅,
你才会用动用盛装的纽扣,
夹住这唯一的、需要装扮的时刻。
在其余的时间你是R·S·托马斯。
东方巴黎有一个宁静的犄角,
那就是你所耕耘的乡村。
窗外的桃树玩着开花结果的游戏,
你用鞋尖蹭了落叶的裙摆,
完成两段文字之间美妙的停顿。
丨定居鸟带来不确定的阴影,
他们需要被静止的美遮盖。
深圳是一座陀螺城市,
豢养永不疲倦的简单转体。
当龟缓慢爬行,在小区的池中
享受一个冷血动物的日光浴。
灵兽叙述的断句也在拼贴,
成为漂流者难以舍弃的半岛。
可仍有车灯在照耀晚景,
提醒你迁徙和奔劳的时刻,
它将连接城市的肌体和血管。
从忙碌中挤压出冰冷的恬淡,
进而融化成龟古老的胃液,
在慢慢消化你额头上的祖籍。
丨夜盲症我有一点轻微的夜盲症,这是对自信输入的休止符。白昼的光芒曾逼视我,耀眼的光斑是万千的伤口。被照射的墙壁变成群殴后的斑点狗,和其余的同类在黑暗中同时吞没。当所有的夜路都指向虚无的边境,签证被捆绑在夜明珠黯淡的保险箱。这是被我瞳孔的密码锁住的憾事,在色彩博物学的描述中失去了踪迹。在我所能遇到的歧路的豁口中,只有夏虫均匀的鸣叫在拨开迷雾。它能带我在荒野中破壁么?盲目让我变成逡巡的永动机,在夤夜的奔袭中寻找突变的自证。词语的黑森林住满金枝的迷恋者,他们的魔术在幽暗中伸出断手,揭开红布的时候会完好如初么?我等待翠鸟的鸣叫会震醒桑叶,等待眼睛被光谱的红晕重新漂染。回到那被地平线眷顾的山谷,密室的幽暗是被切除的记忆。当绿意重新裱好画框明亮的曲线,我不相信黑暗会再度成为迷失的腹语。丨雨夜留宿整座城市都在遗忘他的名讳,
就像被雨滴涂抹的地貌。
可城西旧日被吹灭的灯火,
曾照亮时代所赋予的孤独症,
像马灯和南瓜灯横行的岁月,
终于迎来濒死般的停顿。
天气预报员柔腻的女音,
在电波里播种着雨水,
需要合适的剂量,
少年们才会陷入黑暗的迷局。
“不要回家了,那湿滑的路,
像鬼魅设定的棋盘。”
他的男中音带着磁性的蛊毒,
少年们纷纷倒在虚构的艰难之中。
他伟岸的身形,在城郭中
描述着聊斋般的荒谬。
他秉持汉语的火种,
引领着他们走入床铺、迷醉和不伦。
多少个兰波和魏尔伦在反复地翻滚。
为了堵住伦理的樱桃小嘴,
他继续稀释着微薄的薪水。
那床第中隐藏的五块钱变成营养费
塞到少年受辱的手掌,
弥合着诗人形象地震般的裂缝。
它可以兑换多少尊严和青春的外币?
在贫穷的年份里将你引渡,
让他们拥有渴望方舟的法典。
这世俗的光已在他的西奈山之外,
那么多美妙的少女用成熟的胴体仰望着他,
而他俊美的脸庞只是为了诉说造物的无常。
丨复述故乡如何跟你复述我的故乡
草木的种子已改变形状
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地表
同样被我们的双手修改
当你来到这里,关于我在
诗歌里描述的故乡。将被
眼前的一切击败。无法想象
这里曾生活着众多的村民
他们同样无法想象,先民们
无法知道魂归故里的路途
在他们对祖先的崇拜中。这是
至关重要的环节。作为和解的云梯
我们曾为此耗费心血。我们彼此争吵
风吸纳了不堪的词汇。成为杜鹃花萼
粉色一部分,他们啼血的时候
那些恶毒的词语,演变成毒素
成为你的镇定剂。我们的车辆
将会超速。而当我们吞下这些
花朵。你又会出现幻觉:
在春天,无法容纳盛大的葬礼
只有一次默哀,穿越了时光的暴风雪
在你精神的耻骨,在你裸露的上颚
丨U形转弯让汤普森瞪羚跳脱猎豹的
不是它的耐力,也并非速度
在于它在关键时刻的转弯
它尾部的皮肤,已被豹子咬下
那些灼热的阳光。正在烘烤着
这些伤口。也像是在为这次
意外的转弯,佩戴勋章
那头气喘吁吁的猎豹。在树荫底下
琢磨着捕猎机巧的失败。罔顾着自己
已经受伤的大腿。一头雄狮
缓缓走进它的视线。此刻,它的幼仔
正在吸食着它的乳头。猎豹生命中
转弯的时刻已经到来。像不远处
长颈鹿可以伸缩的脖子,也像那群
水牛,或者鬣狗排成的字母形状:U
丨赵俊,当代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生于江南第一名山———莫干山,现居深圳,毕业于浙江传媒学院,现从事“雅众诗丛”编辑工作。在《诗刊》《花城》《上海文学》《中国作家》《天涯》《星星》《文艺报》《文学报》等报刊发表过组诗、长诗、诗歌随笔和诗歌评论。鳄龟的必修课
丨沈方
在谈论赵俊的诗之前,有必要先来读一首他的诗《鳄龟》:“星期天,教堂的钟声并没有渗入/纸浆废水的流动。制作圣经纸张的人/仍徘徊在阔叶林的边缘,他倚靠在/乔木叶脉的末尾,在鳄龟必经之路/来自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它,并没有/等到一堂救赎的必修课。只有人才会/悔罪并哭泣……”按照中国传统习俗,天干地支纪年历法的十二地支对应于十二种动物,即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而人的出生年份所属地支对应的动物,称之为人的属相,形成十二生肖系统。至于这一系统,究竟是与人的性格乃至命运息息相关,还是仅具有象征意义,无法实证,只可意会,或许对人的为人处世方式多少有一些类似自我暗示的影响。赵俊这首诗观照的鳄龟,对于十二生肖系统而言,则完全是一个异端,它来自北美洲,据说是现存最古老的爬行动物,体型大且攻击性强。诗中的鳄龟这个意象,似乎也在暗示西方文明随着西风东渐给中国文化带来的影响及互相之间的冲突,而且,鳄龟象征的西方文明又是不得不面对并吸收、消化、融合的存在,至少已经成为我们生存状态的一部分。那么,对于诗人赵俊而言,鳄龟这个意象是否犹如十二生肖,同样存在自我暗示性质的关联?换言之,赵俊诗歌的精神气象、语言风格是否对应于鳄龟这个意象,表现出观念上的异质化和攻击性?这是我们观察、谈论赵俊诗歌的前提,也是诗歌重新打量世界、命名万物的本质所在,更是一个诗人应有的艺术勇气。不管人类生命中有无地球生物演化的历史痕迹残留,有无各种动物特征的遗传基因投射,人类的思想意识倒是时常不自觉地将人与动物作比较和想象。钱钟书说:“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等属于狐狸型,但丁、易卜生、陀思妥也夫斯基等属于刺蝟型,而托尔斯泰是天生的狐狸,却一心要作刺蝟。”以钱钟书的分类法论诗,诗人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狐狸,多才多艺,另一种是刺蝟,只会一套看家本领。然而狐狸与刺蝟之分,只是诗人存在方式的一个侧面,既不能涵盖诗人千差万别的个性特征,更不足以表述诗歌的精神气象和语言风格的差异化存在。每个成熟的诗人都有清晰的、独一无二的自家面目,从而反映诗人的人生轨迹和生命状态,其数量和种类,远远不止十二生肖之分。像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那样从审美角度作诗学观察,概括出二十四种诗歌风格,也难以准确指认诗人的独特个性。明代徐祯卿《谈艺录》说:“诗之词气,虽由政教,然支分条布,略有径庭。良由人士品殊,艺随迁易。故宗工巨匠,词淳气平;豪贤硕侠,辞雄气武;迁臣孽子,辞厉气促;逸民遗老,辞玄气沉;贤良文学,辞雅气俊;辅臣弼士,辞尊气严;阉僮壶女,辞弱气柔;媚夫幸士,辞靡气荡;荒才娇丽,辞淫气伤。”简言之,就是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诗。虽然现代社会的各个阶层不像古代的社会阶层具有稳定性,现代的社会分工也不能扼杀现代人的职业选择和自由迁徙,要以社会身份来辨认诗人几乎不可能,但我们可以通过诗人的精神气象理解他的阅历和为人处世方式,并辨认他的个性。譬如赵俊《诗的闸门》这首诗:“他获得了新的启示录。在号角/吹响之前,大异象已经开始显现/沉湎于镜子的少年,不用在/梳妆台上放上圣器。诗句/让他成为狮子、牛犊,成为/脸面像人的人,成为飞鹰/他们都长着六个翅膀/在永恒的词语里被全然救赎……”在诗中,他的诗歌态度和风格取向显而易见。诗的闸门打开后,他并未沉浸于内向的反思、顿悟,而是扫描周围世界,从事物中吸取力量,以重建诗的自身形象,在救赎中获得新生命。余英时在《历史研究要恢复“人”的尊严》一文中说:“学历史的好处不是光看历史教训,历史教训也是很少人接受,前面犯多少错误,到后面还是继续。因为人性就是大权在握或利益在手,但难以舍弃,权力和利益的关口,有人过得去,也有人过不去。所以我认为读历史的最大好处是使我们懂得人性。”中国的古人论诗同样注重人性,主张知人论世,读诗的最大好处与学历史一样,也可使我们懂得人性。《孟子》说:“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宋代朱熹说:“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因此,《鳄龟》这首诗中的鳄龟意象作为一个切入点,或许有助于把握、理解赵俊诗歌的精神气象,而对于诗人本身来说,一个意象的潜在意义可能如影随形,贯穿始终,成为一生的必修课。首先来观察赵俊诗歌意象的摄取、重建,及互相映射的异质化。《鱼缸启示录》这首诗借鱼缸里的两条鱼隐喻现代人远离自然的困境:“两条鱼在吞噬自己的骨肉/那粘附在水草上的小生命/在幽暗的会议室里,它们/走完生命的历程。没有怨言/也没有用眼睛里怜悯的灯火/去点燃求饶的信号。在水中/消弭的伦理,将它们推入/永恒的黑暗。在希望之门上/吹出自己的符咒。被禁锢的/灵魂,终于俯伏于命运的安排……”赵俊将鱼缸与办公室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拆开并进行重构,用“箴言书”“符号”“照片”“视频”“蓝本”等意象覆盖鱼缸世界,由此建立新的语境和意义,将视角从现实的神秘转移到神秘的现实中。即使像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样的传统故事,在赵俊的诗中也全无原有的凄美柔情,而是以审视的目光表现出冷静的质疑,撤走了故事与现实生活的边界。《梁祝新篇》:“化蝶那天的风速。让人确信/家一定在东南沿海。吃惊的台风/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途径此地的英台,已做好/成为人妇的准备。只想在出嫁前/再看看和她分一杯水的同学/风暴造成的泥石流,让她塌陷/而编撰者们早就掌握了美化的利器……”但是,赵俊的诗歌意象并非是修辞的运用,与其说是修辞方法,不如说是观念碰撞、冲击的产物,使得意象的异质化突破诗学上的陌生化要求,成就世界观的诗学突变,因而赵俊的诗歌语言也不时表现出“横空盘硬语”的气势。希尼《诗歌的纠正》一文说:“诗人总的来说比较